马俊

黄昏时分，我下班后步行回家。行至城乡交界处，忽听一首老歌传来：“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这是多年前流行的一首叫做《晚秋》的歌。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四下张望，想知道歌声来自哪里。歌声有些遥远、缥缈，但熟悉的旋律让人蓦然心动。歌声应该是从路旁的五金店里飘来的。什么样的人会翻出这首老歌来听？还通过音响放出来，大概冥冥之中是在寻找共鸣者吧。我忽然间觉得与他（她）有了惺惺相惜之情。想来放这首歌的一定是一位有故事的中年人，终日与冷冰冰的五金器具打交道，但他（她）内心保留着一个柔软的角落，那里珍藏着一段尘封的往事。

“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轻盈的音符飘飘荡荡，秋水一样干净清澈。我的眼前虽然没有枫叶飘零，但金黄的落叶不时从眼前飘过，这首歌显得很应景。我索性不再往前走，而是坐在路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打算认真地把这首老歌听完。天空明净，云朵悠闲地游动着。秋风微凉，落叶纷飞，歌声低诉。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幅怀旧的画中间，任凭悠扬的曲调涤荡着麻木已久的心灵。这条路并不热闹，偶有汽车经过，也偶有人声响起，但我本能地“屏蔽”了所有声音，耳边只有这首歌烟云一样缭绕，绵绵不绝。

美好的音乐能够穿透俗世的尘埃，突然间跳到你的心尖上。尽管这首歌并不是什么经典的纯音乐，但因为与记忆有关，觉得它多了别样的味道。其实，我喜欢的可能不完全是这首歌，而是歌声相伴的那段岁月。

歌声轻扬，我的心慢慢打开，一段记忆浮出了水面。我记不清有多少年不曾想起那些往事了，这些年我一直走得特别匆忙，很多记忆仿佛从来不曾有过，我以为很多事已经彻底遗忘。路遇一首老歌，才让我惊觉人的记忆是如此顽强，有些记忆只是游向了内心的更深处。

记得当年这首歌算是我的挚爱，毕业前夕，我在校园的舞台上演唱过这首歌。那时候，我唱得特别沉醉：“在这个陪着枫叶飘零的晚秋，才知道你不是我一生的所有。情缘去难留，我抬头望天空……”我用这首歌来祭奠自己的青春和与青春有关的爱情。曲终人散，青春也跟着散场。恍惚之间，已经走过了岁月的万重山水。蓦然回首，那段叫做青春的日子已经成了太遥远的记忆，遥远得仿佛是一场梦，有些不真切。多年来我把回忆的门关闭着，只顾着朝前赶路。虽然我的目标明确，也未曾忽略路旁的风景，但总觉得人生少了某种味道。

如今恍然明白，我的心变得太过粗砺，丧失了打捞往日温情的能力。其实，从今天的视角看，往事组成了你的整个人生。如果一路走走丢丢，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一份份真挚的感情，包括感悟美好细腻情怀的能力。还好，有老歌与故人提醒我们，莫要走得太匆忙了。

路遇一首老歌，如同偶遇故人，是在与往事重逢，是在唤醒记忆。路遇一首老歌，提醒我们人生的路上，除了有目的地和沿途风景，还有那么多值得怀念和珍惜的往事。

当今天成为记忆，当经历成为故事，老歌就成了时光深处的温柔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