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声处写生活的诗

版次:A06  2024年11月05日

《一个人的村庄》这本书中,作家刘亮程以孩童般的视角打量自然万物,写尽一切温暖而平常的日常细节。他关心新芽的朝向,丈量一场风的距离……在他质朴而博大的笔触下,我得以短暂地将物欲喧嚣的世界隔于身后,在乡村的旷野里诗意地穿行。

面对微小的生命,刘亮程始终抱有孩童般的好奇心。春天里,他发现一只仰面朝天晒太阳的甲壳虫,朝天蹬腿的动作有些僵滞,像在很痛苦地抽搐,应该是快要死了。他决定躺在小虫子旁边观察。他用一个小木棍拨了它一下,小虫子正过身来,光滑的甲壳上反射着阳光,却很快又一歪身,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他看着小虫子挣扎了好一阵子,一下一下往空中蹬腿,动作越来越无力,最后便不动了。他又用小棍拨了几下,小虫子却再没有反应。他想,等大地一片片明媚复苏时,在这只小虫子的眼中,大地却在慢慢暗淡下去。他耐心地守候着这只虫子的临终时光,从它身上看到生命鲜活的意义。而我却在他身上看见一份纯粹,一份没有被世俗淹没的天真。

这份成年世界里的天真,滋养着他源源不断的想象力。当他在荒野中时,看到的是身后一大片的草全开花了。他躺在土坡上想事情,小草会因为他头脑中的奇怪想法而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荒野中,一个人笑出声来。他在这片青青芳草上看到一生中那些还未到来的美好前景。对一朵花微笑,为一片新叶欢欣和激动,他眼中那个富有生机的世界,让他的生活变得热气腾腾,也让我觉得无比温暖。

更难得的是,作者对这种平常的美好始终葆有新鲜感。他曾在城郊当农机管理员,有一回,摩托车坏在了一个村庄附近。他只好求助村民,用牛车把他和摩托车一块拉到30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一路的波折没有破坏作者心中的平静,直到一件大事发生——太阳要落了。“太阳要落了”,这句话在他腑腔内强烈地震荡着。对他来说,此时此刻的天地间没有比太阳缓缓落下更大的事情。太阳落地的声音在他这个赶路人心中,发出“轰”的巨响,像一整天的时光坠落到土里。但此时赶车的男人只是看着前面的路,或许什么都没看。太阳在他身后落过无数次,每天都落,早已不新鲜了。我们很多人都像极了他,匆匆赶路,对朴素的美好熟视无睹,作者却能一次次从中感到惊喜甚至震撼,沉醉于生活的美好。

这本书像一面镜子,让我以阔别已久的目光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学着从日常中捕捉朴素的美好。“太阳就要落了”,在心中珍藏一个磅礴的日落,在无声处写生活的诗。 来源:光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