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之物

王吴军

版次:A05  2024年12月18日

我一直觉得,生活中有了美食,就像是清塘之中有了荷花,围墙之上有了青藤,翠柳之上有了黄鹂,那是一种极其微妙而又非常美好的感觉。在品味美食中享受人生,其实就是在尽情拥抱丰富多彩的生活。

不过,美食并不都是山珍海味。

若是留心,就会发现,美食其实也是寻常之物。美食大多如同朴素的花朵,在寻常的日子里盛开着,错落有致。它不因卑微而仓促,认真地绽放着自己生命的风姿。

比如,豌豆、蚕豆、萝卜、豆腐都是寻常之物,它们质朴、洁净,如身着素衣的女子,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清雅。尽管是寻常之物,但它们都可以被烹调成让人久久回味的美食。

再比如,青菜和大白菜也是寻常之物,然而,青菜和大白菜却可以做成美味的汤。用猪骨煮成浓汤,再往里加入切好的白菜、青菜、藕片,然后开慢火熬煮。汤成之后,汤色澄清,莲藕嫩白。这汤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叫翡翠白玉猪骨汤。有的人看到这锅汤时,就会皱一下眉,觉得这种汤太清淡不好喝。不过,美食的滋味要尝过才有发言权。我第一次尝这汤时,就忍不住惊叹:“啊!竟然如此美味!”于是,我便埋头大快朵颐。其实,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寻常之物只要用心烹调,就会化腐朽为神奇。把青菜、白菜、藕片放进猪骨汤里煮,就如清丽的乡村姑娘披上了绫罗绸缎,转眼间便成了倾城佳人。

作家梁实秋在其散文《萝卜排骨汤中》提到某位太太炖的萝卜排骨汤特别好喝,许多人便去向她询问秘诀。这位太太支支吾吾不肯说,倒是旁人开了口,说:“多放排骨,少加萝卜,少加水。”其实,这奥妙所在就是烹调的方法和智慧:多则腻,寡则淡。只要掌握了这个方法,用寻常之物做出的美食便不再是别人的独门绝活。

美食让日子丰盈,这也应了周作人的一句话:“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之外,还要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其实,美食就是日用必需的东西之外的一点享乐。不过,美食这种享乐不是无用的。

麻辣烤鱼虽然是一道名菜,但它其实也是一道寻常的美食。鱼是寻常之物,但如果把鱼做成美味的麻辣烤鱼,尽管吃的时候,被辣得汗直淌,但是,面对这一道美味的菜肴,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吃一块。美食就是美食,即使味道又麻又辣,也让人难以舍弃。

然而,要把寻常之物烹调成一道美食,绝非易事。从最初的选材到最后的装盘,都要经过很多考虑。把寻常之物烹调成美食,不能心血来潮,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失败,也有可能会让人烹调美食的兴味大减。

美食需要用心去烹调,不可操之过急。也只有真正会品味美食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独特韵味。

美食如人生,懂得品味美食的人,也一定懂得品味人生。平淡的人生才是真实的人生,寻常之物烹调出的美食才是真正的美食。一道美食,自是色香味俱全,人生也是如此。有了色香味,人生才有滋有味。

把寻常之物烹调成一道美食,可以有很多种方法,但是,只有一种最适合自己,也最能将美食的味道发挥到极致。

人生苦短,自当好好珍惜,美食味美,也要悠然品尝,随心、随性、随缘,让美食的味道入口、入胃、更入心。

用寻常之物做成的美食更美,但是,只有懂得品味的人,才能品尝到这份美。不去品味,就不会在寻常之物中感受到美的风韵和丰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