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考烈王与列强王们的交往轶事(四)

周 强

版次:A08  2025年01月23日

西周早期燕国堇鼎 (首都博物馆官网图片)

考烈王与燕王“远交”

战国七雄中,燕国与楚国没有地理上的联系,因此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关联或互相的军事互动,秦国惯用的“远交”策略在楚、燕关系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燕国于西周初期建国,始封之君为周天子同宗召公奭,封地在今北京市房山区琉璃河镇。后兼并蓟国并迁都,蓟在今北京市区西南隅。春秋时期,燕国虽然名列“十二诸侯”,但因地处偏僻,从没参与过诸侯之间的会盟征伐,因此没有什么存在感。战国中期,燕王哙脑袋进水,效法尧舜,禅位于相国子之,引起国内严重动乱,死者数万。齐宣王趁火打劫,出兵破燕,燕王哙与子之被杀,燕国几乎灭亡。

齐国此举遭到列强们的强烈抵制,“诸侯将谋救燕”:楚国“许魏六城”,以换取与魏国联兵,伐齐存燕;赵国出兵,护送燕昭王回国。在诸侯们集体干预下,齐国被迫退兵,燕昭王得以复国。

燕昭王即位后,卑身厚币招纳贤士,远近士人争相趋燕。经过20多年的休养生息,国家殷富,士卒效命,燕国进入最强盛时代。在东北,燕昭王以秦开破东胡,向东北拓地,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诸郡;在南方,燕昭王以乐毅为将,率三晋与秦、燕共五国之师攻齐,大破齐军,占领城邑70余座,齐国几乎灭亡,唯剩莒(今山东省莒县)和即墨(今山东省平度市东南)两邑,分别由齐襄王和田单坚守。

楚国没有参与燕国主导的诸侯灭齐战争。乐毅出兵时,齐国国王是齐湣王。齐军一败涂地,齐湣王向楚国求救,楚顷襄王派淖齿救齐。齐湣王以淖齿为相国,淖齿却打算与燕人瓜分齐国,于是反杀齐湣王,间接配合了燕国在战场上的胜利。后来,淖齿被齐国民众攻杀,逃亡民间的齐襄王田法章在莒邑被当地民众拥立为新的齐王。

燕昭王去世后,燕惠王中齐反间计,弃用乐毅,改用骑劫,导致燕国战败,所占齐城尽被夺回。公元前272年,燕惠王在国内政变中被杀,燕武成王即位,同年熊元(考烈王)入质于秦。

公元前257年是燕孝王元年,楚春申君与魏信陵君协同攻秦,破解赵国邯郸之围,燕国因与赵国世代结怨,没有参与诸侯救赵的军事行动。后来,赵国名士虞卿曾以“燕之罪大而赵怒深”的理由,劝春申君出兵“践乱燕”,就是楚、赵结盟攻燕。春申君虽然心动,但没有中招。

公元前256年,周赧王“与诸侯约纵”攻秦。韩国近秦,不敢得罪秦国;赵国邯郸之围刚解除,需要休养生息;魏信陵君擅自“窃符救赵”,已被魏王解除兵权;齐国置之度外,诸侯战事一概不问。最终只有楚考烈王与燕孝王达成默契,各自出动一部分军队,交给周天子指挥。合纵失败后,东周灭亡,燕孝王于次年故去,燕王喜即位。

“燕赵”是今河北省别称。战国时代,燕国与赵国毗邻,双方经常因领土争端而发生战争,两国几乎成为世仇。燕王喜即位后,数次挑起燕、赵战争,结果屡屡败北。公元前247年,魏“信陵君率五国之师”击败秦军,楚、燕、赵都参加了这次军事行动。战后,燕国与楚国的盟友关系更加牢固,燕国与赵国也通过交换领土暂时和解。

公元前241年,楚考烈王发起最后一次合纵抗秦,燕国积极参与。联军战败后,楚国迁都寿春,合纵阵线瓦解,列国从此各自为战,燕、赵两国继续为争夺生存空间而不断开打。

韩愈说过,“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后人将其改成“慷慨悲歌”,荆轲是慷慨悲歌之士的杰出代表。公元前227年,韩国已经灭亡,赵国已经北迁,燕国危在旦夕。燕太子姬丹与荆轲共谋劫刺秦王嬴政,太子姬丹送行到易水河畔,高渐离击筑,荆轲义无反顾,慷慨悲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荆轲携带秦国叛将樊於期首级与燕国督亢地图拜见秦王嬴政,“图穷而匕首见”,荆轲行刺不成,慷慨殉国。

次年,秦将王翦攻燕,破燕蓟都,燕王喜走保辽东。公元前222年,秦将王贲攻取辽东,燕国灭亡,比楚国多活了一年。

考烈王与齐王建“老死不相往来”

楚国与齐国堪称宿敌。早在春秋中期,楚国染指江淮,就遭到齐国的强力干预,齐桓公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称霸,所“攘”对象,楚国首当其冲。

齐国国君姓姜,始封之君姜尚是西周开国元勋,周武王封之于齐,建都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国土后来扩展至山东省大部分地区以及与河北、江苏两省的沿边地带。齐国建立时,周武王同时授予“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的征伐大权,成为东方诸侯之长。楚成王北进中原和东进江淮,都遭到齐桓公的强烈遏制,楚国曾以两国之间“风马牛不相及”来表达对齐国的强烈不满。

战国初期,田氏代齐,继续建都临淄。公元前386年,通过三晋斡旋,周安王承认田氏为诸侯。战国中期,齐国崛起,在桂林之战和马陵之战中连胜魏国,魏国霸业中衰,齐国与秦国并峙东西,‌楚国成为两国的拉拢对象。但楚国在外交政策上变化无常,‌时而亲秦,‌时而联齐,楚威王不能容忍齐国强盛,超越楚国,于是主动挑起徐州(今山东省滕州市南)之战,遭到惨败。楚怀王在位时,齐宣王联合韩、魏,主动挑起垂沙(今河南省唐河县西南)之战,楚军再次惨败,大片国土被韩、魏分占,楚怀王被迫以太子为质,与齐求和,双方这才停战。

公元前286年,齐灭宋,楚、齐两国开始接壤,利益冲突更为尖锐。此时齐国国力发展至顶峰,齐湣王因灭宋而骄,“南侵楚,西侵三晋,欲并二周为天子”,泗上邹、鲁等一众小诸侯纷纷称臣,战国列强都感恐惧,齐国与各国之间的矛盾白热化。

公元前284年,诸侯共谋伐齐:秦昭王赴韩,先后与魏昭王和韩僖王会见;燕昭王赴赵,与赵惠文王会见。五国就伐齐之事罕见达成一致,但楚国却游离在外。随之燕昭王以乐毅为上将军,率燕、秦、韩、魏、赵五国之师伐齐,使齐国遭受毁灭性打击。国破之际,齐湣王向楚求救,楚顷襄王派淖齿救齐,淖齿竟趁齐国国难,反杀齐湣王,从背后给齐国捅了致命一刀,齐、楚关系彻底破裂。

后来齐虽复国,但从此一蹶不振。公元前265年,齐襄王去世,齐王建继位。两年后,楚考烈王即位,并与齐王建交集始终。齐王建即位时,年仅15岁,由其母亲君王后听政,君王后堂弟后胜得到重用,担任齐相。“君王后事秦谨”,诸侯之间合纵诸事一概不问,生怕祸及齐国。此时齐、楚已是近邻,虽然“鸡犬之声相闻”,但两国之间却“老死不相往来”。

公元前260年,秦、赵长平之战期间,“齐人、楚人救赵”,齐、楚之间难得出现合作,但都没有实质性动作。“赵人乏食,请粟于齐”,齐王建不许。臣下以“唇亡齿寒”的道理反复进谏,说“今日亡赵,明日患及齐、楚”。又说“救赵”是“高义”,“却秦”可“显名”,希望齐王建仗义解救将亡的赵国,扬威退却强秦的军队,不必专注于吝惜粮食。齐王建仍然不听,听任秦军击败40多万赵军,接着又包围邯郸。楚、魏两国出兵救赵,齐国继续无动于衷。

公元前249年,君王后去世,后胜继续掌握齐国实权,对诸侯合纵仍然不闻不问。公元前247年魏信陵君主导的五国攻秦,公元前241年楚考烈王主导的五国攻秦,齐国均作壁上观。后胜还接受秦国厚贿,不仅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御秦,还屡劝齐王建朝秦。公元前237年,秦国平定嫪毐之乱,秦王政开始亲政,齐王建亲赴咸阳,表示祝贺。嬴政隆重接待,“置酒咸阳”,表现出罕见的亲密姿态,比当年韩桓惠王两次入秦时的接待规格要高出许多。

公元前225年,秦灭魏后,“秦兵次于历下(今山东省济南市)”,耀兵于田齐核心地区,但齐王建和后胜仍无危机感。直至公元前221年,秦国以灭燕之师南下,齐王建与后胜这才感到亡国危机,于是发兵守卫西部边界,并与秦国断绝往来。因为齐国已有40多年未受兵革,齐国军民已经麻木,毫无斗志,秦兵顺利进入都城临淄,临淄百姓“莫敢格者”,齐国于是灭亡,大一统的秦王朝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