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豆腐香

版次:A06  2025年01月27日

闫立新

小时候在乡下过年,餐桌上少不了油乎乎的白菜炒老豆腐,也少不了细腻鲜美的小葱拌嫩豆腐。因为豆腐谐音“都富”,寓意新年富有,因而每到年前囤积除夕夜的食材时,村里很多人家都会用黄豆和石磨制作豆腐。

舅舅家也不例外,年二十七那天一大早,就会从麻袋里舀出黄豆,倒进簸箕里,再用一颠一抖的方式,反复筛去瘪了的和有虫眼的豆子,剩下的就是颗颗圆润饱满、出浆量高的豆子。放进水缸里浸泡,等豆子泡了一夜后,豆子皮便会自然松落,留下膨胀而饱满的豆瓣,这样做出来的豆腐,鲜嫩爽滑,白润细腻。中午时,舅舅会从村头挑来清澈的井水,清洗院子里的石磨。这时,舅妈已拿来木质大盆,放进石磨下方的磨眼子,准备接着。

然后才开始磨豆腐。

围着石磨,舅妈用勺子把泡好的豆瓣添进磨眼,舅舅一刻不闲地握着木柄,推着磨盘一圈圈转动,在两人默契配合下,磨眼里涌出白色浓稠的豆浆。人工磨出来的豆浆更加浓香细腻,做出的豆腐也又白又嫩,最好地留住了豆子原汁原味的鲜美。俗话说,看人磨豆不费力,其实轮到自己去推磨,才深感推磨是实实在在的力气活。

有一次,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帮舅舅推磨。由于不懂诀窍,在推动沉重的磨盘时,使出的力气不均匀,磨出的豆浆一会儿爆浆,一会儿又不出浆。往往这时,舅妈就会停下舀豆子的手,和我一起握住木柄推动着磨盘。等豆瓣全部磨出浆后,舅舅早已将灶台上的大锅盛满了井水,添加柴禾烧出热气腾腾的开水,舅妈用水瓢一瓢瓢地把豆浆倒进锅里,一边等浆沫浮起,用锅铲把浆沫撇除,一边用半米长的木棍在大锅里,以顺时针转动的方式,不停地把豆浆搅拌均匀,形成浓稠状后,便开始出锅。

等豆浆还在半熟中时,舅舅就已经在木制的过床子上铺好白洋布,把烧熟的豆浆一勺勺舀进白洋布上过滤豆渣,豆浆在布上经过摊平过滤,挤压摇晃,反复揉动,豆浆一股股地流出来。最后全部倒进大锅里添柴烘火,这时屋子里弥漫着经久不散的雾气,雾气里又充满浓郁诱人的豆香。炉灶里柴火旺旺地燃烧着,富含油脂的豆浆已凝结出发黄的表皮,用细棍儿整张挑出来,又可以成为或炒或凉拌的豆皮美味了。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在做豆腐中更能充分地体现出来,煮豆浆时需要的是慢工出细活,炉灶的火候要掌握好,锅里的热度不能偏高,还需要耐心地守候和观察豆浆情况。凭着以往熬制豆浆的经验和豆浆散发出的香味程度,就能知道豆浆什么时候可以出锅了。舅舅说熬制豆浆看似简单,其实很难,熬制时加热顺序不能颠倒,火候大小也决定着做出的豆腐细嫩或粗糙。

豆浆出锅了,卤水点豆腐是做成豆腐的关键因素。在这一重要环节中,注意力要更为集中,既要小心豆浆溢出锅外,又要保证豆浆必须熬制熟透。卤水点豆腐也要格外用心,添加多少卤水,极有讲究,慢慢地分几次往锅里点卤水,这样做出来的豆腐口感嫩滑细润。

我看到舅妈把点好卤水的豆浆,用大盆端到院子里的桌子上,上面已摆放好方形的格子状的木框,并铺上一大块白洋布,舅妈把豆浆挨个儿倒进木格子里,待盛放好后,把白洋布四角一拉,紧裹住豆浆,木格子上又盖上四角合缝的木盖子。这时舅舅会搬来沉重的青石块,压实。如此可以将木格里的豆浆多余的水压出,经过压实挤水,待豆腐成型,搬开盖子,掀开覆盖的白洋布,一大块雪白豆腐就做成了。舅妈把大块的豆腐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小豆腐块,有的拿来油炸豆腐泡,有的做成豆腐干,或煎或炒,或煮汤,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做成一道道美味的豆腐菜。

每年舅舅家做的豆腐都很多,但也不全留着自己家人吃,往往会拿出一部分给没有做豆腐的人家分一些。我在舅舅家过年时,除夕的年夜饭桌上,必有豆腐做成的各种美味。

豆腐虽然普通,却是故乡年味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代代故乡人对富裕生活的真挚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