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春天

版次:A05  2025年03月25日

余明科

春雨润万物,天地放清明。雨水节令一过,农田里、池塘边、山岗上,柳树啊、小草啊、小花啊,都“欣欣然张开了眼”,赶着趟地装扮着萧瑟了一冬的大自然。每每此时,母亲也循着春天的脚步,拎着小竹篮,在田间地头,为我们采摘“舌尖上的春天”。

要说新春野菜第一品,恐非荠菜莫属。古往今来,荠菜可谓是享誉神州大地的知名野菜了,因其香味浓、口感佳、营养丰富,倍受人们的青睐。《诗经·谷风(节选)》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昏,如兄如弟。”由此可见国人对荠菜的喜爱具有悠久的历史。此后,历代文人雅士多赋诗盛赞荠菜的品性和美味,例如北宋大文豪苏轼在《次韵子由种菜久旱不生》一诗中对采挖荠菜就有这样的精彩描写:“新春阶下笋芽生,厨里霜虀倒旧罂。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是啊,荠菜萌于秋、生于冬、发于春,经历了严寒干旱的考验,扛过了冰刀霜剑的洗礼,享受着春风春雨的滋润,迎接着一拨一拨像母亲一样尝鲜的人们。母亲最喜欢用她那把用钢筋砸扁磨制而成的挖野菜专用小铁铲,小心翼翼地把那些贴着地皮,颜色或紫、或土、或绿的荠菜连着粗壮的大白根一同挖起,并会乐呵呵地来上一句“荠菜要带根,香气满十分”,然后左手捏着荠菜在空中抖几下,以便抖落干草沫和黄土,最后才气定神闲地把香气四溢的荠菜丢进小竹篮里。

回到家后,母亲把洗净晾干的荠菜切碎,拌上白干、鸡蛋、芝麻盐和馓子,用擀好的一大张面皮,一层一层地卷成皮薄馅足的叠馍胚子。伴随着柴火灶劈里啪啦作响的火焰,草锅盖氤氲出来的热气里渐渐弥漫出荠菜特有的芬芳。而这春天里最淳朴的香味早把散学归来的我们吸引得围着大灶台一个劲地问母亲“叠馍好了吗?”“叠馍好了吧!”除了用荠菜做叠馍以外,母亲还会做荠菜圆子、荠菜烩面、荠菜煎饼……朴实无华的荠菜在母亲的巧手下变化成美味的回忆。

万物勃发、姹紫嫣红的春天,不但愉悦了我们的心情,也刺激着我们的味蕾。一场春雨过后,大地母亲的新装更加色彩斑斓起来。母亲又带着家里的大黄狗,拎着小竹篮,走进田间地头,翻过沟沟坎坎,寻找“舌尖上的春天”。

有时候,母亲会把采摘回来的绿叶紫梗的马兰头,用开水烫一下,细细地切丝,再佐以绿意盎然的芫荽和蒜苗,淋上芝麻油,一道清爽可口的开胃小菜便惊艳上桌了。

有时候,母亲会捋回来一竹篮“毛毛虫”,用一个大铝盆盛满清亮亮的井水,一遍遍地淘洗。直至“毛毛虫”们皮干毛净、青翠欲滴,母亲才会将它们撒上细盐、拌上面粉,裹上笼布,隔水蒸熟,然后再佐以蒜苗、芫荽和油炸红辣椒拌匀,一份香气四溢的“毛毛虫”便闪亮换装,我们也可以大快朵颐了!

春天总是充满了希望和惊喜。有时候,母亲会带回来一捆野圆葱、一把香椿头、一袋榆树钱、一包洋槐花……这些大自然的馈赠,洋溢着春天的气息,散发着乡野的味道,尽管不是珍馐美馔,但在母亲的一双巧手的操持下,居然也变得香醇可口,让我们唇齿留香,念念不忘。

如今,春和景明之际,我也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到老家踏青访友,年逾古稀的母亲依然会带着她的儿孙们再次走进那熟悉的沟沟坎坎、田间地头,探寻“舌尖上的春天”。相对于母亲儿时“瓜菜代”的苦楚,相对于我儿时尝鲜式的营养补充,今天这种探寻的意义,更多的是怀念、感慨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