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的滋味

版次:A05  2025年04月29日

巢志斌

冶父山的风掠过明圣村时,总会在桑叶尖上打个转。四月的阳光像透明的玻璃纸,裹着“七彩果园”里那些紫玉般的桑葚,空气里悬浮着发酵的甜香,仿佛连呼吸都能嚼出汁水。

园区入口处的标牌滚动着荧光字幕:“台湾大什桑葚——无籽爆浆,糖度18%”。穿防晒衣的姑娘们举着云台钻进桑林,直播间的惊叹声溅落在枝叶间:“家人们看这颗!简直黑钻成精!”指甲盖大小的果实坠在她们掌心,薄皮裹着浓稠的紫,阳光穿透时竟显出葡萄酒的琥珀光晕。有人用门牙轻轻磕破果皮,汁液瞬间在舌尖炸开,甜得让人发怔——原来现代农业的改良早已让酸涩成了上个世纪的传说。

穿工装裤的果农老王蹲在田埂边削竹篓。他的小孙女正攥着半篮桑果往嘴里塞,紫色汁液从指缝溢到手肘,像打翻的油画颜料。“慢点吃,当心舌头染色三天褪不掉。”老人笑着摸出个矿泉水瓶,浑浊的液体里泡着黑珍珠似的果实,“城里人买现成的桑葚酒,咱自家泡的得用二锅头,够烈才镇得住野性。”他拧开瓶盖递过来,浓烈的酒香混着果香,他咧开豁牙的嘴,呼出的酒气惊飞了叶背的蚕蛾。

时不时的,就有三五游客从园中出来,她们的衣边和嘴角,都是拉成长线的紫。

黄昏时分,满载而归的游客在停车场交换战利品。穿汉服的女孩用桑叶包着果实分给陌生人,叶片经络里还渗着新鲜的汁液;戴渔夫帽的摄影师翻看照片,发现每张桑葚特写里都藏着半张被屏幕蓝光映亮的脸。我握着的保鲜盒突然漏了,紫汁在柏油路上蜿蜒,像一滩未完成的电子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