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尹

清晨晾衣时，发现阳台的茉莉已谢了最后一朵，才惊觉春天离开得这样静悄悄。窗外的樱花不知何时褪尽了粉妆，枝头的新绿渐渐沉淀成深翠。人们依旧在晨光中赶地铁，在暮色里等公交，直到某个推开窗的瞬间，才恍然春风已经走远。

这样的发现总让我想起儿时的春天。记得每到春末夏初，母亲总会带着我去采最后的荠菜。她蹲在田埂上，手指灵巧地拨开杂草，衣角沾满泥土的芬芳。“再不吃就要等明年了”，她将带着露珠的荠菜放进竹篮，“春天的味道要好好记在心上”。那时的我还不懂什么叫珍惜，只顾着追逐掠过菜畦的白粉蝶。如今想来，母亲是在用最朴素的方式教我感知时光的质地。

这样的记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浮现。就像昨天，我照例去楼下老周的花店买花。他的橱窗前，水仙、风信子早已换成绣球和百合。看他修剪花枝是种享受——剪刀“咔嚓”一声，残叶应声而落，新蕊便得了舒展的空间。花信如约，不疾不徐。老周对着阳光端详一枝月季，仿佛在欣赏一封季节的来信。

走出花店不远，一阵熟悉的甜香引我驻足。原来是小学围墙边的槐花开了，这香气正渐渐被路旁樟木的清冽取代。操场上的孩子们追着梧桐絮奔跑，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停下，踮脚捧住一团绒毛。阳光给飞絮镶上金边，在她掌心轻轻颤动，像捧着会呼吸的云。“老师，我把春天抓住了！”她雀跃着奔向树荫下的老师，鞋带跳动着也不去管它。

漫步在回家的路上，我注意到街边的变化。薄衫不知何时取代了春装，树荫渐浓的街道上，阳光透过新叶投下斑驳光影；清晨的市场里，香瓜和樱桃带着夏日的清甜；傍晚的公园中，几位老人正在凉亭下棋。“这天气，不冷不热，最是舒服。”一位老人说着，落下棋子。他的同伴笑着应和：“可不是，再过些日子，就该嫌太阳晒喽。”

这些细微的变化让我渐渐明白，春天的离去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街角的面包店开始售卖冰咖啡，邻居的阳台上撑起了遮阳伞，晚风里开始夹杂着蚊香的气息——这些都是春天留给我们的礼物，提醒我们生活始终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