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顺荣
童年是一幅未干的水彩画,颜料泼洒处,漫溢着斑斓的梦。那些被时光晕染的色彩,或浓烈或淡雅,悄然渗入记忆的纹路,在岁月深处闪烁着独属于儿时的光芒。
春日的金黄,是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赋予童年的底色。惊蛰过后,沉睡的大地苏醒,油菜花便急不可待地绽放。远远望去,整片田野像被打翻的金漆桶,金灿灿的花浪随风翻涌。我和小伙伴们追着蝴蝶冲进花海,黄色的花瓣沾在发梢、落在肩头,连呼吸间都是清甜的香气。玩累了,就躺在田埂上,看蓝得透亮的天空,看棉花糖似的云朵慢悠悠地飘。阳光穿过花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我们伸出手,试图抓住那些跳动的光斑,笑声惊起了藏在花丛里的蜜蜂。那时的金黄,是无忧无虑的欢闹,是大自然赠予童年最慷慨的礼物。
夏日的碧绿,藏在老家后院的葡萄架下。葡萄藤沿着木架肆意生长,织成一片浓密的绿荫。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地上洒下铜钱大的光斑。我常搬来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听奶奶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故事伴奏。偶尔有熟透的葡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裂开紫莹莹的果肉,引得蚂蚁排着队来搬运。我会踮起脚尖,摘一串青葡萄,酸涩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却依然吃得津津有味。那片碧绿的葡萄架,是夏日里的清凉港湾,也是童年幻想的摇篮,藤蔓间晃动的光影,编织着一个又一个纯真的梦。
秋天的火红,是漫山枫叶点燃的童话。周末跟着父母去爬山,刚踏上山路,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撼。枫叶红得似火,像天边的晚霞坠落在林间。我穿梭在红叶中,捡拾那些形状最美的叶子,小心翼翼地夹进书本,想着回家做成书签。有时调皮的小伙伴会突然抓起一把落叶,用力抛向空中,顿时,红叶如蝴蝶般漫天飞舞。我们欢呼着冲进“叶雨”,任红叶落在头上、肩上,沾了满身秋色。那抹火红,燃烧着童年的热情,也为秋日的山林增添了灵动的诗意。
冬日的雪白,是童话世界的幕布。清晨推开门,整个世界被大雪覆盖,仿佛掉进了棉花糖里。房顶上、树枝上、菜地里,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我和小伙伴们戴着毛线帽,裹着厚厚的棉衣,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团起的雪球在空中划出白色的弧线,“啪”地砸在小伙伴的背上,溅起一片雪雾。我们追着、笑着,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花。玩累了,就趴在结冰的池塘边,看冰面下冻住的水草,像被封印的绿色精灵。冬日的雪白,纯净而美好,为童年增添了梦幻的色彩。
除了四季的斑斓,童年还有许多细碎的色彩。外婆的蓝布围裙,总是沾着面粉的白,在厨房忙碌时,飘来阵阵饭菜的香;爷爷的紫砂壶,深褐色的壶身泛着温润的光,氤氲的茶香里藏着讲不完的老故事;学校门口的糖画摊,金黄的糖稀在石板上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图案,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成了记忆里最暖的甜。
这些色彩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童年最绚丽的画卷。如今,岁月的风拂过,画卷上的色彩却从未褪色。每当忆起,那些斑斓的片段便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阳光的温度、花草的芬芳、亲人的笑颜,温暖着往后的每一个日子。童年的色彩,是心底最柔软的珍藏,也是照亮人生旅途的永恒光芒。